最近国家出台了一项被称为“最严社保缴纳令”的新规,从9月1日起,任何“不缴社保”的协议都将无效,哪怕是员工主动提出放弃也不行。尽管社保作为国家提供的社会福利保障本应是件好事,但这项政策一出,不仅小老板们叫苦连天,很多年轻人也纷纷表示不满。
对于月薪三五千的普通打工族来说,社保缴费不是个小数目。以北京为例,一个月薪5000元的年轻人扣除五险后,实际到手接近4500元。这减少的500元对富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,但对刚毕业的年轻人而言,可能就是能否付得起房租的区别。灵活就业群体面临的困境更为严峻。外卖骑手、网约车司机这类工作虽然看似收入不错,但社保里除个人部分外,企业部分也要自己承担。在上海,一个灵活就业者每月社保支出高达2266元,相当于二三线城市一个月的房租。有外卖小哥表示:“我不休息一个月能赚1万左右,但除去房租、日常开销,还要给老家父母孩子寄钱,再让我拿出两千缴社保,真的扛不住。”对他们来说,眼下的生存问题已经压得喘不过气,哪还有余力去考虑几十年后的养老?
这种“现金优先”的思维在低收入群体中尤为普遍。某智库调研显示,25-35岁年轻人中,18.7%曾与单位协商不缴社保,其中63.2%将“到手工资更多”列为首要原因。当基本生活都成问题时,再美好的未来承诺也显得苍白无力。
除了经济压力,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年轻人对社保制度本身的信任危机。我国养老金实行的是“现收现付”制,简单说就是现在年轻人交的钱用来养现在的老人,等这批年轻人老了,再由下一代人缴费供养他们。这个制度在过去人口红利期运转良好,几个年轻人养一个老人,大家都没什么压力。但如今情况完全不同——老龄化加速、出生率暴跌,形势急转直下。以前是四五个年轻人养一个老人,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快变成两个养一个,未来甚至可能一对一。年轻人心里都有一本账:我现在交的钱养别人,等我老了,下一代人更少,谁来养我?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。社科院发布的《中国养老金精算报告》预测,在保留现有财政补贴机制的情况下,2028年养老金当期收支将出现缺口,到2035年累计结余可能耗尽。按照这个预测,现在的80后、90后到退休时,退休金或许难以足额发放。
让年轻人心里不平衡的还有社保背后的巨大差距。虽然改革推行多年,但体制内外的养老金差距依然显著。有些地方体制内退休人员月均养老金接近1万,而企业职工只有三四千,农村老人更是只有几百。这种悬殊的待遇差异,让不少年轻人觉得“交社保就是给体制内老人做贡献”。再加上个人账户基本是空账,名义上是自己的账户,里面的钱大部分却被统筹去支付当前退休人员了,自己存进去的钱仿佛只是个数字。
当代年轻人的工作方式与父辈截然不同。上一代人可能一辈子就在一个单位工作,而现在的年轻人平均3.2年就要换一次工作城市。这种高度流动性给社保转移接续带来了巨大麻烦。跨省就业的青年计算过,若将养老保险从深圳转至成都,需办理7项手续、耗时超过30天,且转移金额仅限个人账户部分,统筹基金无法随迁。用他们的话说:“相当于为未来存钱,但钱不一定能跟着人走。”
成长于互联网时代的Z世代,对“铁饭碗”时代的福利保障模式缺乏直观认知。某高校就业指导中心调研发现,68%的应届生认为“商业保险更灵活”,52%的人担心“现在缴的社保,未来可能不够养老”。这种认知偏差,与社保制度长期存在的“个人账户空账”“养老金替代率不足”等历史问题相互叠加,形成了复杂的信任危机。
当代年轻人的消费观念也与父辈大相径庭。在花呗、白条、分期付款盛行的今天,“超前消费”“月光族”已经成为常态。这种即时满足的消费文化与需要长期积累的社保理念天然相悖。当父辈们还在强调“积谷防饥”时,年轻人更倾向于“今朝有酒今朝醉”。这不是简单的短视,而是在经济不确定性加剧时代的一种生存策略,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失业?谁知道几十年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?与其为虚无缥缈的未来储蓄,不如先解决眼前的生存问题。
对于中小企业来说,社保缴纳就像一把双刃剑。以一个月薪5000元的员工为例,企业除了要支付5000元工资外,还要额外承担近1400元的社保费用(不含公积金)。这笔支出对利润微薄的小企业来说,往往就是生死线。在餐饮行业,一个夫妻经营的小餐馆通常只有5-8名员工。如果严格按照规定为每个员工缴纳社保,每月就要多支出7000到1.1万元。这笔钱相当于餐馆半个月的利润,老板们经常为此愁眉不展。“我们不是不想给员工缴社保,”一位开面馆的老板说,“但每个月多出这一万多块钱,可能就意味着要裁员或者关门。”
制造业的情况更严峻。在浙江某服装加工厂,负责人给我们算了一笔账:工厂有30名工人,每人月薪5000元,如果全额缴纳社保,企业每月要多支出4.2万元,一年就是50.4万。“我们厂一年的净利润也就100万出头,这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半。”这位负责人坦言,为了生存,他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变通办法。这些“变通办法”在业内已是公开的秘密。最常见的是把工资拆分成“基本工资+绩效奖金”,只按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缴纳社保。比如在深圳,企业可以按2360元的最低基数缴纳,这样每个员工每月能省下近千元。还有些企业更直接,干脆不和员工签劳动合同,或者让员工签“自愿放弃社保”的声明。
灵活用工领域的情况更为复杂。外卖平台、网约车公司等通过第三方劳务派遣的方式,将社保责任转嫁给外包公司。而这些外包公司为了压低成本,往往只按最低标准缴纳,甚至完全不缴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外卖站点经理说:“我们站点有50个骑手,如果都按5000元基数缴社保,站点一年要多支出84万,这生意就没法做了。”
所以,在夫妻店、小作坊等微型企业,很多老板会直接和员工商量:“你要5000元工资不缴社保,还是4000元工资缴社保?”面对这样的选择,大多数急需现金的打工者都会选择前者。一位在建材市场打工的小伙子说:“老板明说了,要缴社保的话工资就得降,我还等着寄钱回家呢,哪敢要社保?”
这种看似“双赢”的选择背后,隐藏着巨大的风险。一旦发生工伤或重大疾病,没有社保的员工将面临巨额医疗费用。但现实的生存压力,让企业和员工都不得不铤而走险。社保新规面临的困局,一方面,是老龄化加速使得社保基金压力与日俱增,必须扩大缴费基数;另一方面,是经济下行压力下,企业和个人的负担能力都在下降。年轻人不愿交社保,不是简单的“短视”或“自私”,而是在生存压力与未来不确定性之间的无奈选择。当房租吃掉一半工资,当工作朝不保夕,当养老前景模糊不清,在经济增长放缓、收入分配不均、社会保障制度滞后等多重问题下,年轻人不得不在“现在的面包”与“未来的保障”之间做出艰难取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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